一小时后,【花海】的报告送达。
我们走下观景台。
为节省空间,观景台的楼梯被设计成螺旋,一圈一圈。不论走多久,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没有改变。
龙胆的义肢在下楼时发出熟悉的承重音。
我尽量去听这个声音,默数其间的空隙。
对我而言,死亡是件不可想象的事情。
我有许多弄不明白的东西。
比如赛文莱特的其他居民,为什么她们能够理所当然的活下去。
我的意思是,陛下不可能将血赐予她们,永远不可能。
她们成长,衰老,然后死掉。
生命终将归于虚无,没有任何保障。
将这样的一生进行下去究竟有什么意义?
这些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结局。
……
蓝小姐说过,【学院】教给孩子们的最后一课是你们会死。
老师在讲台上告诉底下的孩子,你们会死。
四个字。
如果有孩子问。
回答是活着就会死。
五个字。
——为什么不说老了就会死呢?
至少容易接受一点。
——是这样,殿下。
蓝小姐以不冒犯到我的方式向我表达。
她说她并不相信变老这回事情,她认为对所有人而言,死亡是唯一一种确定老去的方法。
我沿着台阶的螺旋,在龙胆义肢的关节音中想起蓝小姐的话。
我很想停下来问她,现在的花匠老去了吗。
……
我们读了关于【花海】报告。
陛下预感很准。
花匠死了。
【灯】亮了。
尸体挡在【灯】的前方。
刀杀。
被砍中很多下。
此外,【花海】中的大部分花苞也被破坏了。
残瓣遍野。
杀掉花匠的人以一种几近亵渎的方式扼杀了这些孕育在花苞中的、尚未成型的生命。
不分人马。
报告里说很多花苞是被踢破的,有的则被踩瘪。
审判长带来一些目击者。
目击者们声称在路过【花海】的隔离墙时看到一种灰色的烟雾。
——灰色的,烟雾。
她们这么说,灰色和烟雾间有一个不自然的停顿。
——什么叫灰色的烟雾?
我替陛下询问。
——是一种……烟雾,殿、陛下,我们说不清楚,我们没有见过那种烟雾,它像一个……
——像一个什么?
——像一个倒过来的碗,把整个【花海】罩在里边,我们看不到里面发生的事情,也听不见,陛下。
陛下座前,目击者们跪的很远,为了让声音传到陛下耳际,他们在大声与恭敬中找一个平衡点。
王座上有陛下。
王座的左手是我。
往下几级的台阶由【灯守】侍立,五人分成两列,对外,她们有她们不可动摇的威仪。
【灯守】之下是审判长,黑甲,等身长的判罪锤拄在手上。
再之下是我叫不出名字的卫兵长。
通往王座的台阶很长。
目击者们显然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,陛下与【灯守】全部在场,她们很想说点什么,谦卑或者憧憬,出口的话语却因紧张变得断续。
从头至尾,她们提到的只有那种灰色的烟雾,以及灰雾散去后【花海】的狼藉。
结论是,没有任何与凶手身份有关的信息。
她们多次强调那是种奇怪的烟雾,很浓,像是一些……不停翻涌的半固体,罩住整个【花海】,隔绝声音与视线。
最后,目击者中的一个,最右边的那个,说那烟雾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。
陛下没有任何表情,她挥手,让目击者离去。
蓝小姐想起了什么,从学士袍的宽口袖里拿出印有图案的卷轴。
她摊开,将卷轴内的图案呈上来。
那是【尊男会】的干部们进行某种仪式时画在地上的。
审判长报告过这件事情,马群围在一起,重复咏诵着没有逻辑的音节,直到它们的躯体以不可解读方式消融在赛文莱特的空气。
我们将图案的拓本送去【学院】。
蓝小姐带来了结果。
——是用于召唤的图阵,陛下。
——召唤什么?
蓝小姐指着图案中心的一行古文。
陛下允许蓝小姐为我们翻译。
——向有闲暇之心的【外神】献上邀请。
蓝小姐用她的声音读出这句。
【外神】
审判长对这个词产生了反应。
——那些马在融解前确实提过,说有【外来的神】回应了它们。
——然后呢?
陛下敏锐的察觉到在那之后还有着什么。
——然后……
审判长稍稍低头。
——然后它们还说……
——还说了什么?
沉默。
——一些疯言疯语,陛下,那些马疯了。
——还说了什么?
沉默。
我知道审判长正通过面甲的眼缝偷偷瞄我。
我能感受。
我向她点头。
不管那些马还说过什么,我希望她如实转述。
花匠已经死亡,现在不是顾及面子的时候。
我走近审判长。
——把那些话告诉我,我来对陛下说。
审判长压低声音,仿佛得救。
我以为那些话很长。
我错了。
仪式的最后,那些马在不可阻挡的溶解中狂笑。
——它们说【外来的神】将终结您的统治,陛下。
沉默。
我,审判长,五名【灯守】。
——所以它们召唤成功了?
王座上,陛下换了个姿势,食指点着下巴,她抬头看我。
我无法答复。
……
花匠死在六月的第一天。
除了灰色的雾。
没人看到凶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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